由扒烧整猪头、拆烩鲢鱼头、清炖蟹粉狮子头领衔的三头宴,不仅制作精细,风味独到,还集中体现了江苏宴席的水准、程式和餐饮文化底蕴。
作为扬州头牌宴席,三头宴于 2009 年被中国烹饪协会批准为中国名宴;2014 年,扬州市人民政府批准“三头宴制作技艺”为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;2018 年,三头宴跻身“中国菜”江苏十大主题名宴之列。
传统三头,大气磅礴
在老扬州师傅的妙思和巧手下,鲢鱼头、猪头、五花肉等看似寻常,甚至腥膻味较重的原料,被制成上得大雅之堂的珍馐美馔,“三头”不仅将色、香、味、形演绎得恰到好处,也将正宗经典的淮扬风味诠释得淋漓尽致。
扒烧整猪头
特点:色泽红润,软糯酥烂,丰满滑润,甜中带咸,醇而不腻
“扬州好,法海寺闲游。湖上虚堂开对岸,水边团塔映中流,留客烂猪头”,一首《望江南》赋予了扒猪头不亚于“佛跳墙”的传奇地位。扒烧整猪头,关键在一个“整”字,猪头的肥肉比较坚实,皮厚且多,含有大量的胶质,既要烧得入味,还要保持五官俱全,做到“酥烂脱骨而不失其形”,并无什么特别的窍门,全在一个细字。
整猪头去骨,在滚水里烫,捞出来放在冷水里泡,刮掉碎毛屑及污垢,如此这般反复多次,再以原形入锅,加入适量黄酒、酱油、冰糖等,用中小火加热,待猪头熟透入味后勾芡,用大翻勺的技巧盛入盘中,菜形不散不乱,保持原有的美观形状,技法难度大,十分考验厨师的功底和耐心。
猪头脂肪含量高,吃起来容易生腻,绍兴酒去腥,咸中回甘的调味,加上扒得酥烂,减少肉在口中咀嚼、停留的时间,才能让猪头肉吃起来丰润不腻,只留一份醇厚。
拆烩鲢鱼头
特点:皮糯肉嫩,汤宽汁稠,细嫩滑润,清淡鲜美,齿颊留香
拆烩鲢鱼头做法出现于清代,一直流传至今。扬州八怪代表人物郑板桥曾有诗云:“半夜酣酒江月下,美人纤手炙鱼头”。鱼头脱骨,十分考验厨师对食材结构的了解,“鲢鱼头劈成两爿,去鳃洗净入锅,加清水淹没鱼头,置旺火上烧至鱼肉离骨时,捞起去骨”,精确割开骨肉相连的节点,将细嫩如豆腐的鱼头肉进行拆骨而不损坏鱼皮,游刃有余,极致刀功别无他法,唯手熟尔。
除了拆鱼头,“烩”也是这道菜的关键制作技艺,烩制的火候介于刚柔之间,也叫文武火,短时间加热,目的在于融合鱼头肉、冬笋、香菇、火腿等各种原料的滋味并入味收汁,汤汁较宽,黏稠不腻,清爽香醇。传统拆烩鲢鱼头色泽淡雅洁净,勾薄芡后的汤汁似米汤又似乳汁,既有一定浓度,又有较大浮力,鱼肉不沉底,汤菜不分家,始终融为一体。
清炖蟹粉狮子头
特点:个大而圆,口感滑嫩,肥而不腻,入口即化,芳香诱人
相传,扬州狮子头由“葵花大斩肉”演化而来,起源于隋代,清代乾隆皇帝下江南后,把这一佳肴带回京城,使之成为宫廷菜品。经过厨师的不断创造,如今淮扬一带的狮子头翻出许多新花样,如初春有河蚌狮子头,清明前后有笋炖狮子头,秋季有蟹肉狮子头,冬季有风鸡狮子头等。
猪五花肋条肉,先批后切,细切粗斩,放入蟹粉等其他调辅料,搅匀上劲,做成生胚,因其形态饱满,犹如雄狮之首,故名“狮子头”。清炖的做法,用小火长时间地密封加热,以使原料保留自身鲜味,汤色清澈透明。作为淮扬代表性的佳肴之一,入口酥香软嫩的狮子头,曾多次作为国宴佳肴呈现给海内外贵宾,享誉中外。
新三头,气定神闲
放在物质匮乏、物流不便的旧时候,集齐大鱼大肉的三头宴,绝对是难得的奢侈飨宴。但随着现代饮食结构、观念的转变,现代人更注重食材的营养配比,高品质消费、小群体消费需求也不断上升;此外,“手机先吃”的社交分享方式,也让食客对菜肴美观度的要求越来越高。
结合当代人的饮食需求,如何才能够既轻盈,又不失隆重地重现“三头宴”的豪爽气概呢?扬州香格里拉大酒店香宫中餐厅行政总厨,江湖人称“小飞哥”的朱逸飞师傅,用“新三头宴”给出了答案。
新三头宴的“新”最直接体现在呈现方式上。小飞哥调整了传统的大盘上菜方式,用单体盅盏分食的位上形式,直击“雅致”命题。“虽然传统的三头宴主打肥而不腻,但毕竟猪头那么大,狮子头也不小,改良后的份量,更适合来扬州旅行的客人,不仅能吃到三头宴的精髓,而且吃起来也更从容一些。”小飞哥介绍说。
拿三头中的“猪头”来说,整头上桌虽气派,但肥头大耳的架势,现代食客难免“吃不消”,小飞哥把猪头切分为一人量的长方块,将红卤改为白卤,晶莹剔透的造型,看着就更添一份清爽。“鱼头”也是一样,虽然改了形制,但是拆骨技艺却一点没丢,手工将鱼头鳃脸肉拆成豆辦状大小,再重新组合,别出心裁地搭配鲟龙鱼龙筋,在柔嫩中增加弹韧的口感,十分有趣。
改变不只在排菜的方式和份量上,对于食材的搭配和风味组合,小飞哥也融入了食客口味需求的考量。比如,猪头肉居然还隐藏着 4 种不同吃法——夹生蒜末,激发肉香;佐虾籽酱油,鲜香入魂;搭配指橙,体验爆汁口感;最后来上一勺青豌豆,爽口解腻。
拆烩鱼头羹则是在“汤头”的调味上做足了文章。比起传统白汤底,年轻食客偏爱刺激、融合的口味,小飞哥就创新加入贵州然发酵的酸汤,一改“寡淡”做派,做成活色生香的“红烩”,提鲜开胃的同时,也很好地缓解鲢鱼身上的土腥气,再加上高邮当地的黑胡椒粉,又鲜又酸又辣,将味蕾彻底打开。
就连被百般拆解,几乎翻不出什么新花样的“狮子头”,小飞哥也用一抹青绿让其焕发新生。五花肉细切慢炖,显示出淮扬菜的刀功和火功,出锅的时候撒上一把碧绿生青的芦蒿粒,提香解腻。
小飞哥说:“对于狮子头的肥瘦比例,扬州师傅们观点各异,以往到了冬天会调整为肥瘦各半,但现在的客人大多怕腻,四肥六瘦的配方肥而不腻、入口即化,但又不失脂香,恰到好处。搭配的芦蒿等辅料,会根据时令,换成冬瓜、头水紫菜等。”
小飞哥的新三头宴,对其他菜式也做了细微调整,传统三头宴中的盐水肫仁、水晶鱼条、软兜长鱼,演化成更适应现代人口味的盐水猪肚素鸡、灯影鱼片、鲜椒秋葵炝虎尾。
经典主食扬州炒饭,也因多了一味扬州特色“老鹅”,风味愈加鲜香丰腴。
除了对传统宴席菜式的改良,还有诸如蜜汁煎荔浦香芋、桂花秋月梨这样的创新菜式加入,荔浦芋头去皮切方,用猪油轻炸,再裹上秘制烧汁,外酥里糯,甜进心头。菜式数量精简,风味却愈加多元饱满,原本“粗放”的入席方式也变得更加精致优雅,老饕们即便“单刀赴会”,也能吃得气定神闲。
美味没有标准,答案自在厨心
扬州宴席成宴早、底蕴深、规格高、种类多,以主题鲜明、礼仪规范、馔列珍馐、风味独特而著称于世。运河、盐商文化与烹饪技艺的相融相生,更是让扬州宴席百花齐放。
以小窥大,从江苏三头宴延伸到山东孔府宴、河南洛阳水席等其他传统名宴;从世界美食之都和淮扬菜之乡扬州,辐射到整个长江三角洲地区,乃至全中国,自古以来,中国人会吃、懂吃、爱吃,也因此成就了别开生面、经久不衰的饮食文明。
但时代新旧更迭,传承饮食文化、传播特色美味的同时怎么做出新意?如何把握老底子技艺、配方与现代审美、口味需求的斡旋尺度?是对像小飞哥这样的年轻厨师,以及每一位倾心厨艺之人的考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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