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撑起中华饮食精粹的手工菜,是厨师价值的最大展现?

技法 编辑/ 刘睿 2023.04.14

从竞争激烈的粤菜市场中突围而出,俘获心灵与味蕾。

中国传统手工菜,原料讲究,烹饪功夫细致繁复,厨师高超的技艺甚至可达出神入化的境界。精巧菜式透着风雅质感,中华料理之精粹,在当今时代更显弥足珍贵。

恢复濒临消失的好味道,其历史价值和意义,不可估量。对厨师而言,将手工菜作为餐厅的镇店招牌和日常菜式,难度可想而知。深入探究饮食文化的底蕴,掌控优质食材渠道,打通多种复杂技法的秘钥关隘,投入大量时间成本、人工成本……并非每一家餐厅、每一位厨师都愿意付诸其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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澳门美高梅金殿堂的绝妙手工菜肴

出类拔萃的手工菜技艺精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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精湛刀工:鹧鸪取胸肉拍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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浇淋热油:脆皮百花鸡淋油

如今,正有这样一位厨师,在高手如云、唯快不破的餐饮界,心甘情愿,坚持源源不绝的研发岭南广府手工菜,一天又一天,一年又一年,犹如慢慢复活博物馆中的手艺珍品,在中华饮食波澜壮阔的历史长河中,以时代新势,焕发手工菜的生机与活力。

他就是澳门美高梅金殿堂总厨徐伟豪(Homan Tsui),来自香港的徐师傅被大家亲切的称为“豪哥”。当他低头凝神,专注烹饪时,只看手法,你会以为这是一位身经百战的老师傅,待他一抬头,却是眉目清秀、英姿俊逸的年轻样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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澳门美高梅金殿堂总厨 徐伟豪(Homan Tsui)

厨艺身手刚柔并济,人有如此品格,菜亦有如此风格。厨师的心智价值、手艺价值、理念价值,尽在道道菜肴中展现。虽然烹调着需要高效执行的繁复手工菜,但豪哥在后厨的风范始终胸有成竹、利落稳健。他执掌的金殿堂拥有米其林指南入选餐厅、新晋黑珍珠一钻等荣誉,又连续多年稳稳拿下福布斯旅游指南五星评级。这里也是名人政要、寻常百姓频频光顾的殿堂级食府,亦在多部纪录片中,诸如《风味人间4·谷物星球》《澳门之味》《澳门双行线》等,被知名美食家们倾情推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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Q=「名厨MINGCHU」A=徐伟豪

Q:在如今讲求速率的年代,为什么坚持手工菜的恢复传承与创意研发?

A:第一,无论港澳还是大陆,粤菜市场竞争激烈,我想用手工菜做出差异化,因为越难做的东西,越少人会去做。第二,传统的手工是值得传承下去的。有些人虽然从厨很多年,但是对传统的东西其实不太了解,而我想要延续一些经典老菜的生命力。当然,不是每一道传统菜都适合“老菜新做”的思路。

Q:什么样的菜式适合“老菜新做”?

A:每个菜系都有需要保留或是创新的部分,原料、味道、手法等。创新,我主要从时令和稳定性,这两个方向去考虑。海鲜是季节性食材,但新鲜的海产稳定性不太大;家禽类食材相对稳定,在市场上比较容易做一些创新、突破,烹饪发挥的空间会更大。

随着时代变迁,有些食材的价格在提高,掌握这种技艺的人手在减少,所以手工菜的整个成本很高。我会先不计成本的花费心血和精力去研究,然后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呈现给食客。老菜新做,首先这道菜做出来,客人要能接受、能欣赏,同时考虑货源会不会稳定,自己的团队能不能达到我的要求。

Q:如何看待中西菜系的借鉴?

A:中国人的手工菜,可以媲美西方的分子料理,“把食物结构打散,然后重组”的烹饪概念由来已久,比如豆腐、虾胶等。我曾做过上海、北京、四川等不同菜系的菜式,入行时学过点心。根据菜肴需求,我会运用高品质的国内外食材,也会借鉴一些西方优秀的烹饪技术,但这只是手法,不是炒作噱头。

菜品呈现方式不会太偏向西餐,否则我会觉得失去了中餐的意义。琉璃,在我国古代称为“五色石”,手工制作的琉璃碟和配器,与金殿堂的岭南广府手工菜相辅相成,光影交叠中透着中华饮食文化的源远流长。

行云流水的刀工手艺,在快慢之间游刃有余

清雅莹润的金腿燕窝鹧鸪粥是一道源于旧时富裕人家的怀旧美食,豪哥坚持用传统手艺还原经典本味,并融入西方优质原料,让出品质量更上一层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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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腿燕窝鹧鸪粥

原料中西合璧,择优而用

传统鹧鸪粥将参薯作为辅料,加上燕窝,三者皆有健脾益肺等功效,堪称绝佳组合。如今,由于参薯在购买渠道、处理、储存等方面比淮山有难度,因此别家常使用较为省时快捷的淮山,但豪哥依旧使用参薯,保留独特原始的味道和口感,同时甄选法国鹧鸪提升鲜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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制作金腿燕窝鹧鸪粥的原料

刀工注重手速与精细度

特别之处是豪哥仅取柔嫩的鹧鸪胸肉,用刀头飞速反复拍打成茸,粗细适中,保留纤维,同时手工一点点挑除所有筋膜和细筋。刀工技巧兼具手速与细致的耐心,才能确保出品虽不含米,却如粥般润滑适口又带有颗粒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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片出鹧鸪胸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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用刀头飞速拍打成茸

延续传统煮艺,添入新版自洽呈现

将鹧鸪骨架炖汤,加入猪肉、金华火腿,以及增加胶质的雪莲子,蒸制 3 小时,代替水,稀释混合拍打好的参薯泥,令滋味浓郁。过筛后即可下锅,顺时针不停搅动,调味,加适量湿淀粉,继续搅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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鹧鸪汤参薯泥下锅

鹧鸪茸加蛋清拌匀,下锅前可添入鹧鸪汤,调至稠度适宜,才能确保在锅中轻轻推动时更容易掌控均匀的生熟度。调节火候的关键是刚煮沸即可关火,鹧鸪茸口感不会变柴,精华尽收“粥”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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锅中继续加入调好的鹧鸪茸

细节之处还有变化,原先与“粥”同煮的燕窝,改为直接摆放在“粥”上,造型立体悦目。风干的金华火腿卷,口感香脆,作为装饰,与直接撒上火腿茸有很大区别,豪哥深谙火腿茸的味道众口难调,所以在顶部缀上火腿卷,客人如果不中意只需整片夹走,让用餐体验更为贴心自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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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燕窝上点缀豆苗与火腿卷

源于生活的灵感不断闪现,手工招牌菜常做常新

最为难能可贵,即使是响当当的金殿堂招牌菜,豪哥依然常做常新,让频繁光顾的老客人或是嘴刁懂吃的饕客,总能在同一道菜肴中找到不变的基本味道以及新的惊喜。

以招牌菜的灵感新变化,超越自我

“我的创作灵感来源于日常生活,很多东西都会去留意,特别是一些新鲜事物,第一时间就会联想怎么加到菜里,然后回厨房尝试,再呈现出来。”

岭南鱼香脆皮百花鸡,是老菜新作、向经典致敬的代表。每一阶段不同时期,豪哥都会对这道菜做出些许改变,不断超越自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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岭南鱼香脆皮百花鸡

“新菜做出来也是需要时间去不断调整的,我只要有想法就会去尝试、去改,也会接受客人的建议。以百花鸡为例,一开始并没有冻干咸鱼和面条‘渔网’,历经半年时间,这道菜改成了现在的样子。”

有一次,当豪哥休假时在澳门路环岛闲逛,恰逢休渔期,看到渔民们正在整理修补渔网,他脑海中灵感迸发。用担担面模拟渔网造型,每一根面条,先裹脆浆粉,摆成网状,烤至定型,再炸。如玛瑙般点缀期间的黄梅酱,即以冰梅酱加话梅,混合制成,以此降低甜度,增加酸香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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刨刀和冻干咸鱼

上桌时,现场像刨松露般,刨上一些冻干处理的马友咸鱼,利用鸡皮油脂的温度,带出咸鱼的咸香味。

不同传统技法,两极口感的互鉴

制作岭南鱼香脆皮百花鸡,选用皮下脂肪丰厚的三黄鸡,重量约为 2 斤半。以精湛刀工,片出完整不破的鸡皮,略带脂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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制作岭南鱼香脆皮百花鸡的原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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片出鸡皮

将鸡皮那面朝上,鸡脂肪那面朝下,紧贴在竹编网片上,用签子把鸡皮的四边固定好,在正面淋一次热水,鸡皮的毛孔就会膨胀,然后定型。

用醋、麦芽糖和黄酒调制成脆皮水,淋在鸡皮上。黄酒去腥,麦芽糖增色又增加粘性,醋可以分解脂肪。自然风干 1-2 天,观察一下,理想的状态是鸡皮已经变硬,但还没变脆。

鸡皮的风干程度很重要,这也会影响后续烹饪时鸡皮的粘性、颜色和脆度。如果太干,鸡皮与虾胶不能很好粘合。如果太湿,就说明麦芽糖还没有完全渗透入鸡皮,烹饪后味道不会十分香脆。例如澳门春季天气潮湿,可以放入烘干机或炉内,辅助风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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风干的鸡皮金黄透亮,需仔细观察其干湿度

选用三种虾,综合其特点,即取新鲜花竹虾的鲜味、日本蓝天使虾的甜味、越南白虾的弹性,通过拍打成茸、搅拌,做成虾胶,摔打上劲直至手感起胶,有黏性。加入少许芹菜粒,增加清爽口感,少许肥猪肉丁,增加油香味,再次搅匀、反复摔打,制成百花馅。在风干的鸡皮上撒三次面粉,轻抚后在鸡脂肪那面酿上百花馅,铺抹至平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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将三种虾制成虾胶馅,酿在鸡皮上

淋油润锅,将鸡皮那面朝下、虾馅朝上,放入锅中煎制,并顺时针晃动锅子。翻面,鸡皮呈深金黄色,继续晃锅煎制,取出沥油,起到定型作用。

豪哥通过变更传统百花鸡的蒸制手法,改用煎制,以及类似脆皮鸡的淋油技艺,重塑新经典,将酥脆与弹嫩的两种极致口感,合二为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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反复淋油

制作时,先在锅中倒油,加热后,开始为鸡皮那面反复浇淋约 200℃ 热油,直至表皮变成深金红色,取出放在吸油纸上,轻轻按压吸除多余的油脂,切块摆盘。豪哥提示,淋油的速度要快,面积要均匀,才能达到类似半煎炸的效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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鸡皮的色泽从金黄变为金红

当鸡的油脂渗入虾胶馅料,鲜香交织,顶层鸡皮酥脆喷香,底层虾馅鲜甜弹嫩,风味绝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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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口咬下,体验多种层次

换一种烹饪手法,让经典名菜口感更胜一筹

大良炒鲜奶是经典顺德名菜,豪哥以此为灵感,研发了一道黑鱼子蛋白炒花竹虾,为了让蛋白口感更嫩滑,他将炒制成块状的手法改成层层薄片,摆盘时就像被子一样,叠加在一起,搭配花竹虾、黑鱼子,增加鲜味和咸香味,别致新意令人欣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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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鱼子蛋白炒花竹虾

“手工菜的功夫,不仅是前期的刀工、处理等技法,掌控锅中食物的变化,也是手工技艺的呈现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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制作黑鱼子蛋白炒花竹虾的原料

炒鲜奶的烹饪手法和火候掌控是关键。淋油润锅后,左手顺时针,轻轻转动并倾斜炒锅,但幅度和角度不能太大,否则液体太稀薄,蛋白边缘受热过多,容易变焦黄,颜色不够白净。右手持锅铲先逆时针,再顺时针铲出薄薄的一层。每一片一气呵成,6 秒左右,中间不能断,也不能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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炒牛乳蛋白,采用逆时针与顺时针手法

炒牛乳蛋白的火候掌控,全程通过开火、关火,调节火力,确保每一片牛乳蛋白熟度均匀。炒好后不会太熟过头,口感软嫩,但如果炒制的熟度不够,太生又容易出水,也不合适,所以达到即将凝固时较为理想。

虾头炸至酥脆,虾仁的嫩滑度也颇为讲究,先走油,再用暖油与锅中剩余的蛋白同炒,将熟未熟时装盘,控制好时间,等送到客人餐桌上时刚好断生全熟,滑嫩弹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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送上餐桌时正好全熟

不时不食的鲜味,融入菜品配方的每一个细节

岭南菜讲究不时不食,以鲜为主,不会过度调味,与西餐浓郁酱汁的作用不同,避免盖过食材原汁原味的鲜美,仅辅助增香提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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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味为主,调味为辅

衬托天然鲜香,用食材为食材调味

在豪哥看来,烹调时保持新鲜度、味道清新、口感清爽,才会令一整顿饭吃得比较舒服。

“没有大油、大咸、大甜、大辣,但我会以食材为食材调味,比如用虾干带出咸香口,可以炒清明时令的藠菜等清淡食材,而不用化学的东西去调味,更注重食材与食材的搭配。”

按季节与天气变化,微调菜谱配方

菜谱随四季变化,调整配方细节。以虾子面为例,通常是将虾子直接撒在面上,豪哥留意到,这可能导致咸鲜味只停留在表层或味道不均匀,不仅如此,造型也不够优雅精致,于是决定用虾子和面,根据不同的季节与天气,微调面团配比,自制手打虾子面,创意搭配海参与叉烧等,做成滋味丰富的姜葱海参叉烧捞手打虾子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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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葱海参叉烧捞手打虾子面

制作手打虾子面,豪哥选用澳门本地晒的虾子,先判断干湿度,再用蒜头炒香。将虾子掺入面粉,制成面团的用料比例按季节调整,夏天用高筋面粉加鸭蛋,冬天比较冷,也会干燥一些,就在高筋面粉中加少许低筋面粉,避免揉好的面团偏干偏硬。鸭蛋和鸡蛋的用量也会不同,因为鸭蛋的蛋黄较多,蛋清较少,鸡蛋正好相反。因此不加一滴水,揉成面团,自然发酵约 45 分钟,并根据气温和湿度,调整时间长短,再做成面条。

煮面时与常见的煮完再放猪油不同,豪哥用含有鸡肉、猪肉和姜葱的高汤去煮,既能增加面的油分,也比较容易在煮的过程中把虾子的香味激发出来。

虾胶酿入海参是市面上的常见做法,但豪哥认为虾胶本身的 Q 弹度比辽参高,会盖住其口感,所以改用偏瘦的叉烧代替虾胶,口感扎实。需要注意的是,干辽参泡发时带有热度,与冷的京葱水混合,冷热相撞更易入味。辽参外层的炸浆经过发酵后炸制,也使整道菜提升了立体感和丰富层次。

中国御膳的精工细致与喜闻乐见的家常风味融会贯通,豪哥以传统的繁复技艺和创意理念打造永不止步的手工菜式,无论客人能否亲眼看到后厨烹饪的绝技施展,但当菜肴上桌,送入口中,就能感受到从指间变幻的高超厨艺,化为美妙味道的那一刻,皆源于最能打动人的满满诚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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摄影:MrKevi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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