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 Fermi Pasta,他每天用台湾小麦磨出新鲜全麦面粉,制作各种创意意大利面。
从去年开始,几家提供生意大利面的餐厅在台北陆续开张。但没有一家如 Fermi Pasta 那般剑走偏锋,一次集满台湾小麦、现磨面粉、全麦手工意大利面等关键词。身兼 The Tavernist 餐厅厨艺总监的英国主厨 James Sharman,为什么在独立创业时,挑了这条难度高、且少有人走的路?
把小麦的营养还给面粉
“我没有受过制作意大利面的训练,但我很喜欢阅读。”Sharman 从书中读到面粉在近代的改变——漂白、加入添加物稳定质量。“人类食用麦类的历史已经好几千年了,但这 80 年来,糖尿病、癌症越来越普遍,人们在 60、70 岁时坐上轮椅,这是很严重的问题。”
小麦由麸皮、胚乳与胚芽组成。富含纤维的麸皮会阻碍面筋形成,影响面团的弹性。胚芽是小麦发芽的部分,因含有脂肪,容易使面粉变质。因此,食品厂多将麸皮与胚芽除去,仅将胚乳磨成面粉。
其实胚芽含有丰富维生素、矿物质和营养成分,天然的脂肪也形成它的风味;但大多数人不曾尝过胚芽的味道,只吃过以淀粉为主的白面粉制品。“小麦是有风味的。”Sharman 说:“我知道如果我自己磨麦,产出新鲜的面粉,就能有完全不同的结果。”
因此,他向台中的中都农业生产合作社(中都农合)进小麦。每个营业日,Fermi 的厨师用一台桌上型的磨麦机磨出全麦面粉,再制作各种意大利面与面饺。除了与具备环保可持续理念的中都农合展开合作,Fermi 的鸡蛋选用勤亿叶黄素蛋,牛肉来自芸彰牧场,猪肉使用花田喜彘的胡萝卜猪。他们直接向理念契合的生产者订购食材。
在 Sharman 长久以来的工作经验里,fine dining 餐厅菜色总是复杂多变。为了省时省力,餐厅委托食材商为他们搜罗各式各样的食材,厨师却不清楚食材来源。“你可能会强调顶端的香草是有机种植,但底下 98% 的食材是怎么产出的你却不知道。”
而 Fermi 聚焦于意大利面,菜式单纯,使得食材种类大幅减少,让餐厅有时间直接与农民沟通合作。Sharman 认为,只要缩短食材到餐厅的里程,拿掉中间的程序和花费,就能降低成本。“台湾的农业规模刚好能做这个计划。”台湾不乏小而精的农场,不但作物质量优良,产量供应 Fermi 这样的小餐馆也绰绰有余。
克服筋性与氧化问题,他做出有现代料理 DNA 的意大利面
将小麦倒进磨麦机的漏斗,土黄色泽中带深褐星点的面粉从出口倾泻而下。只要站得近一点,就能闻到谷物香气。除了颜色差异,全麦面粉的成分与一般白面粉也不相同,直接套用传统制面法是行不通的。
为了做出弹性与延展性都恰到好处的意大利面,Sharman 在反复实验中摸索出一套方法。过筛后的面粉先加入水与蛋白,静置一阵子等待筋性出现,再加入蛋黄。除了增加休息次数,面团长时间静置前得先抽真空保存,才不会因接触空气氧化,使得颜色转黑。
若翻开 Fermi 的菜单,你会发现好几道菜是现代西餐的写法——列出使用食材,而非菜名。Sharman 在世界各大 fine dining 厨房历练过,他想做的不是传统意大利面,而是用意大利面当载体,表现不同食材激荡出的风味火花。
例如“猪蹄/风干培根/松露”,是向三星名厨 Pierre Koffmann 的招牌料理 Stuffed Pig’s Trotters with Morels 取经。Koffmann 将去骨猪蹄用高汤炖煮,再填入小牛胸腺、羊肚菌做成的鸡肉慕斯。Sharman 把它做成一个长条、双馅的意大利饺,一半包着鸡肉松露慕斯,另一半是焖猪手肉与风干培根。吃的时候要横向切开,让两种内馅风味在口中交织。
另一道新菜“烟熏虱目鱼/自制瑞可达/莳萝”灵感来自欧陆料理 Brandade。Brandade 是盐渍鳕鱼、橄榄油与马铃薯泥的组合。Sharman 则以烟熏虱目鱼与瑞可达干酪制成意大利饺,搭配口感滑顺的马铃薯泥,并以莳萝的香气点缀。
使用产量少的台湾小麦,磨粉后只能保存 1-2 小时。每日手工制作的面点必须当天用完,无法留到隔日。不用细算,你也会知道这样的意大利面成本高昂。“但你能省下未来看病的费用,还能多工作 10 年。”Sharman 说:“你不需要动手术、不需要轮椅等等的,这不是比较好吗?”
健康饮食是他的理念,但不是 Fermi 的宣传重点。“食物当然要美味、有趣、启发人的想象,做不到的餐厅只能关门。人们来 Fermi 不是因为健康,是因为这里的食物好吃且独特。但我想把料理做得健康一点,这是我的选择。”
未来,Sharman 希望再开出第二家 Fermi,说不定能在台中落脚,离小麦产地的距离又更近一些。一如美国小说家温德尔·贝里(Wendell Berry)的名言:“饮食就是农业活动。”通过意大利面,Sharman 想重新连接生产者与厨师的关系,也将食物原始的样貌带回餐桌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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摄影:邵耀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