Diego Bugno 北京金融街威斯汀大酒店意大利餐厅主厨
但凡是个“人物”,身上大约总会携带点较劲的属性。
Diego Bugno就是这样——采访当天,他在他自己的餐厅主场里却“并不轻松”,看上去风风火火、忙忙叨叨,犹如上了战场。准备菜品时,他一丝不苟,严阵以待——抠细节,再抠细节……反复审视,几乎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,把整个团队指挥得“团团转”。
在“名厨”试吃现场,两道过后,他坚持还要多做一道。只因为他觉得“那一道也拥有向大家推荐的价值”。我们等了良久,菜上桌,才发现Diego Bugno所言不虚——这么明媚、养眼的意大利菜,等待是值得的。
(香煎鳕鱼配蒜香菠菜)
作为一个意大利人,他浑身都紧密贯彻了一句中国式的时代口号:团结紧张,严肃活泼。
他如此,他的团队亦如此。
▌做一个传统意大利菜精神的“传道者”
Diego Bugno来自意大利水城威尼斯,一出生,血液里流淌着他父辈的Chef基因——这也是他最骄傲的事:子承父业。
从小耳濡目染,外加天赋使然,他很自然就选择了与父亲同样的人生之路。童年,帮父亲打下手,乐此不疲。中学时期,开始在餐厅打工赚外快,比其他人更勤奋。1993年,就读威尼斯当地的专业厨师学校——同时开始自主实战经验的积累:每年的四个月学生假期,全部用于在校外酒店、餐厅学习和操练。
因为“家族传承”的关系,他的路走得如此纯粹,从未因“生活所迫”,而是“个人选择”。
毕业后,Diego Bugno进了威尼斯当地的知名餐厅工作,积累了一些经验,然后受聘出国,辗转多个国家,英国、美国、法国、迪拜、阿联酋……一点点升级——“升”得差不多的时候,2007年欧洲金融危机爆发——他选择离开工作的卡塔尔,通过朋友介绍,首次来到中国。当时,朋友是这样“安利”中国的:食物好吃,人很友善。
他的第一站是武汉。那个在中国诸多以美食著称的城市中拥有独特一席之地的“热干面+鸭脖子之城”——Diego Bugno首次品尝到了中国地方美味。同样是面,热干面比意大利面酱料单一,还是个早餐,但自有一派风味。而鸭脖子的辣度层次足以让他咋舌。武汉很美,长江很宏伟,Diego Bugno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,从武汉起,彻底爱上中国,自此开始了他的9年“中国传道之路”——先武汉,后去广州,然后北京。
他传的道是:“传统意大利菜”。
(Chef Diego在制作“意式传统小管面配海鲜汁及牛肝菌奶油”)
传统一词,在当下中国已呈现出如火如荼的“反转局势”——近十年来,一直谈创新,创新似乎意味着趋势:那就是大刀阔斧、斩钉截铁地向旧世界告别。然而创新路上熙熙攘攘,一旦赶了聚众的时髦,就背离了初衷,成了不伦不类的事物。先是西方,端正了“创新”的态度,东方紧接着也开始“觉醒”。传统虽传统,但却日渐回温,成了“珍贵”和“值得信赖”的代名词。
Diego Bugno从中国二线城市入手,敏锐地看到了传统威尼斯菜在中国的各种可能。一线城市的西餐文化早已风生水起,二三四线城市空间还有待挖掘、占位。他似乎在这里看到了自己的光辉未来。
而刚到北京金融街威斯汀酒店PREGO餐厅不足半年,他就已对菜单进行了颠覆性改变:逐渐把餐更迭成了他最擅长的威尼斯风味的传统意大利菜,这是“传道”很重要的一环,占领大城市。
威尼斯,据说是整个意大利餐饮最昂贵的城市,一方面是因为旅游重地,另一方面则因为食材傲人。传统威尼斯版意大利菜,必是美酒配美食。意大利作为旧世界红酒产区,还是会有一些重量级葡萄酒坐镇——最知名是瓦尔波里切拉和巴尔多利(红酒)以及索阿韦(白酒)。
其次,海鲜为重。因为地域关系,威尼斯菜的特点就是“将海鲜和大陆菜完美联姻”,特色菜包括“安替帕斯托”扇贝螃蟹沙拉、海鲜茄汁烩肉饭、酿馅西红柿和醋渍沙丁鱼、海鲜意大利面……比如大名鼎鼎的威尼斯墨鱼面。在很多威尼斯人看来,一定是比意大利肉酱面更胜一筹的本地面食。
(意式传统小管面配海鲜汁及牛肝菌奶油)
Diego Bugno把这些威尼斯当地传统的玩法统统带进PREGO餐厅——他的传统,主要是指精神内核的传统,而摆盘和菜品搭配有时也会搭上自我阐释。但他仍然坚持认为自己做的是“原汁原味的威尼斯版意大利菜”,并坚持认为全世界都需要认识这些美味。他跟行政总厨,一个是奔放的意大利人,一个是严谨的德国人。两人联手,一动一静,给菜单带来了绝妙的平衡感。
▌“我是一个主厨,以前是,现在是,将来亦是”
在“名厨”给Diego Bugno的采访提纲里,有一个问题是:你曾经想过要放弃这个职业吗?
他戏答:每时每刻。
听上去略情绪化,跟在开放式厨房里兢兢业业、忙忙碌碌的他,完全对不上。意大利人拥有众所周知的一种功能——浪漫+嘴甜,被誉为“像抹了蜜”。但对Diego Bugno的团队来说,他可绝不是一个简单的抹了蜜的软角色。
首先,如前所述,他有他自己标准下的苛刻。比如最让他“抓狂”的是语言,做一道菜,需要一个后厨团队的多人协作才能达成,但团队中的小朋友多年轻,英文和厨艺都没历练到能独挡一面的地步。这对Diego Bugno来说,是他工作中极其痛苦的一个点——所以,他有可能会“咆哮”。但咆哮过后,还是得寻求解决办法。
他说:“我鼓励他们努力学习,比如看英文电影。不要连基本的词汇都说不出来。我希望看到他们日复一日,有所长进,而不是日复一日,还是老样子。”
很显然,管理这个职责,对他来说略有负担。他也坦言:相对于管理,更喜欢单纯做菜。但后厨团队里负责沙拉的小姑娘Jessie说出了她的观察:工作中他是暴脾气,但私底下很随和。总之,是个“特别好玩的人”。
这种好玩很割裂,但似乎也代表了38岁的他职业成熟,拎得清。
他同时也在寻找餐厅和他的喜好之间的中间点。餐厅风格与他的风格有些冲突——比如,过去他工作过的酒店偏精致,但PREGO偏家庭式的温馨,所以在管理之外,他也在磨合菜品。PREGO有一道三文鱼新菜,就是为“家庭风格”设计的温馨饕餮范儿。他还会根据客人需求来订制菜单,并以此为傲。
(Chef Diego在制作“腌制三文鱼配鹅肝酱和俄国鱼子酱”)
在Diego Bugno来PREGO以前,PREGO走的也是意大利传统路线,他来了后,只是传统路线走得更专一、精致了。他是个特别较劲的人,食材要亲自把关,菜品精益求精。对菜要求高,对人要求亦高。最大的变化是意面,奶油汁的面,在他的菜单里基本不再使用了——原因是他不想跟别人一样。但无论怎么不一定,基底一定还是传统的。
威尼斯传统意式菜是他的一个标签,也是个“咒语”——他注定要靠此谋生。
世界上新锐主厨千千万,他又为什么比他人更先行一步。可能就是因为开篇他多做的那一道菜——这意味着他比他人更多了一份心思,一些灵感,一点正向的执着。也正是日积月累的坚持,他才能修成当下,以及修成未来。
意式传统小管面配海鲜汁及牛肝菌奶油,亮点是氤氲了层层叠叠在味蕾中绽放的牛肝菌奶油的香气,让海鲜汁烘托的小管面更有深远的味觉体验了。传统威尼斯菜的海鲜必不可少:海胆、鱿鱼、蛤蜊、海虹、虾仁、新西兰螯虾……可谓蔚为壮观。
而香煎鳕鱼配蒜香菠菜、橄榄及香橙汁的奥秘在于橙汁,首先鳕鱼食材上乘,有效保证水润口感,其次再靠黑橄榄和樱桃番茄增添清新味蕾,最终,香橙汁登场,为鳕鱼增加了双倍的深邃水润体验。
腌制三文鱼配鹅肝酱和俄国鱼子酱,仅凭食材就能看出它的饕餮设计。三文鱼粉丝良多,跟鹅肝酱搭配起来,颇为新鲜,而鱼子酱又平添了“提鲜”功能。摆盘是意大利式的明媚浪漫、活色生香,催人食欲,令人垂涎。那个黑乎乎的Black Chips也格外抢眼,他调侃说:因为我用了墨水。
(腌制三文鱼配鹅肝酱和俄国鱼子酱)
负责沙拉的Jessie说:他来了后,变化很大。餐厅确实也增添了不少回头客,这些我们都看在眼里。
他们还看在眼里的是:他每天早上第一个到餐厅,比其他人都早。
因为在他的人生教条里,有很重要的一条:我从小就想成为一个很棒的人。
今年是Diego Bugno在中国的第九年,但这却不是最后一年。中国雾霾普遍这么重,食品安全也有诸多不良传言,但Diego Bugno却说:中国是我的最后一站了。未来我的计划是:意大利-中国,中国-意大利。
中国有那么多城市,而传统的威尼斯版意大利菜都还没到。
新锐创想
A.树立态度
说实话,我觉得有时候你不理解(语言障碍)是因为你不想去理解。因为如果你想理解,你会去努力。我人生的目标是成为一名主厨,所以我现在是一名主厨,现在、以前、将来都会是。所以你懂的,每个人都可以会英语。我经常对我的员工说,“这些事取决于你,而不是在我”。
B.正视“学校”
在我年轻的时候,你可以看到学校给你是不是足够多。因为工作之前之所以要花费时间在学校,是为了学到充足的知识。所以当他们到这里之后对我说不知道,听不懂,我不知道他们上学的意义在哪。所以我会说,如果学校教给你的不够多,OK,去下一个学校。否则就是你自己的原因。
作者:李幸菲
摄影:陈曦